苏言昏昏沉沉地醒来,发现自己不在莲都巡抚府的客房里,坐起来迷迷糊糊地发了一会儿呆,这才想起来昨天那两人站在那里聊了半天,像是达成了什么共识一样,然后自己莫名其妙就被敲晕了。
抬头一看,翊华就挂在她眼前的墙壁上,而那柳叶则被小心地摆在了床头的柜子上。苏言环顾四周,心里咯噔一下,正努力回忆着这里是哪儿,就听见一个女人尖锐却不刺耳的说话声:“你小子真能耐啊?伤成这样,简单处理一下就敢再打晕了?还美名其曰带回来保护,你是想让她死还是怎么样?”
丹姐?那这里是……地下城?!苏言差点从床上跳起来,还好胸口的伤太疼,这才没有做出什么冲动的事情。
路过苏言房间时,丹姐往屋里瞟了一眼,然后捂着嘴说道:“哦呀,她已经醒了,你不来看一眼?”
“不了。”薛晓声音很小,苏言听不太真切,“不要打扰她了,估计她现在看见我,会直接提着剑来砍。”
“呵呵,你还真是有自知之明呢。”丹姐掩唇偷笑,丹凤眼弯成了一条漂亮的弧线,“呐,小朋友,起来吃点东西吧。”
丹姐一直很喜欢这个小丫头,觉得她做了很多自己从来没做过也不敢做的事情。作为京城前花魁,她过去的生活简直是装扮华美的地狱。
苏言终于醒过神来,跳下床去,顺手拿走翊华,把竹叶戴在脖子上,随后一阵风般冲了出去,徒留丹姐在原地目瞪口呆地杵在原地。
苏言当然不会任由别人控制自己的行动。
虽然很不愿意承认,但现在对于苏言来说,薛晓站在了她的对立面。不管薛晓是出于好意还是怎样,既然不顾她的想法就擅自决定带她走,苏言当然也不会感谢他——这和绑架有什么区别?
苏言上次来到地下城还是失明的,这个院子她还没有看仔细过,现在才发现它是最经典的江南建筑。白墙青瓦,虽然地下城不可能下雨,但屋顶还是铺成了倾斜的模样。
原来这地方还有阁楼,之前她一直都不知道。
苏言摇摇头,她没时间欣赏美景。
也许这就是她应该做的,薛晓本来就不是什么好人,他原来做过刺客,做过盗贼,就算他流着皇家的血脉,那也抵不过他犯下的错误。苏言不断地告诉自己,如果见到薛晓,一定不能手软,能跑则跑,若是实在跑不掉,再与他交手。
不能心软,哪怕他之前于自己有恩。
十分顺利地跑到庭院里,苏言心中一阵狂喜,一跃便跳上墙头,正欲离去时,忽然觉得后衣领被谁揪住,心里一凉。
回头一看,果然是薛晓。
不同以往,现在的薛晓说话极少,也不去费心逗弄她,惜字如金。苏言总觉得他像是变了一个人一样。
薛晓左手把她从墙头拎起来,往院子里随手一扔,苏言费了好大劲这才没有摔在地上铺着的青石板上。这要是摔一下,不知道有多疼!苏言顿时怒从心中起,狠狠瞪了他一眼,还是选择换一个路线逃跑。
可不管她往哪边跑,每每到了墙头边上,薛晓总是像幽灵一般出现在她面前,或是直接飞起一脚把她踹回去,或是拎了后颈把她丢回去。苏言气急,破口大骂:“薛逸尘你他娘的干什么?!”
“不许骂人。”薛晓再次把她踹下去,顺便淡淡说了一句。
苏言攥紧双拳。
“玩累了没有,累了就回去吃饭。”
苏言一口气没喘上来,捂着胸口缓了缓,这才回过劲来怒道:“你哪只眼睛看见我在玩了?!”
说罢她拔剑,一跃而起向薛晓劈砍而去。薛晓大概也是没想到她会直接攻过来,来不及出剑格挡,只好闪身避开。谁知苏言压根儿不是冲着他来的,他这么一躲,苏言便顺势而上,直接跳出了院墙,一溜烟便跑得没影了。
薛晓“啧”了一声,拔腿就往外追,走前还不忘向屋里喊一嗓子:“丹姐,不用等我们了,您先吃吧!”
苏言用尽浑身力气奔跑。她知道薛晓的速度有多快——她现在主要是想找个地方躲起来。
之前几回到地下城都有人领着,这次要自己找路,苏言这才知道地下城的路有多错综复杂——一条主干道,能分出好几十条支道,每条支道又有十好几条小巷。苏言在里面跑得晕头转向,又暗自庆幸还好自己不是陈温。
陈温从小就不善找路,据说他十岁那年去书房读书时迷了路,全家上下把偌大一个凡城翻了个底朝天,临到傍晚时,那小祖宗又慢悠悠地转回陈府,说是在城里转了一天也没找着书房,最后多亏碰见熟人,让人家给送回来了。
陈温长大以后,这毛病是一点儿也没改,一条路走上几十遍才能勉强记住,尤其是白天,离开家门两条街就分不清东南西北。还好他会观星象,知道看星空来辨认方向,不然晚上出任务时黑灯瞎火的,他怕是走到天亮也找不到路。苏言常常感叹,她三哥认路的能力怕不是都补给智商了。
苏言迅速拐进一条支道,忽然想起自己上次把陈温塞给肖旭就跑了,那他到底是如何寻到路回来的?苏言不敢细想——昨天陈温的黑眼圈已经重到令人发笑的地步。
就在这时,她听到了脚步声。
薛晓走路永远像一只黑猫,一点儿动静也没有,怎么可能发出那么大的声音?苏言觉得奇怪,可为了保险,她还是决定快些躲起来,于是一下钻进一条狭窄的小巷子里。脚下的石板路生着苔藓与荒草,左面是红砖墙,右面是青石墙,地下城就是这样,汇集了来自不同地方的人,房子也建得不尽相同,弄得整个城市花花绿绿,煞是“好看”。
脚步声愈来愈近了。
苏言大气也不敢喘一下,紧紧贴在石墙的转角处,竖起耳朵听那叫人毛骨悚然的声音靠近。
忽然,一个人出现在苏言面前。
苏言连忙拔腿要跑,等看清了那人面貌时,她却愣住了,惊讶道:“程路?”
那人回过头来,皱着眉毛仔细打量了苏言一番,犹豫着问道:“我……认识你吗?”
“你不记得了?半年前我来过一次,就是跟在薛晓身后那个!”苏言好像忘记了自己还在被别人“追捕”,居然兴致勃勃地比划起来。
“薛晓是……?”
苏言一怔,然后忽然想起来那会儿在地下城的时候,薛晓好像有一个代号,地下城的所有人都那么叫他。是什么来着?苏言绞尽脑汁地想,终于在程路等的不耐烦之前说道:“就是‘影’。他之前还救过圣鸟来着!”
程路又盯着眼前的这个少女看了好一阵子,这才恍然大悟似的说:“哦,我记起来了。‘影’当时还叫我送你会竹林山来着,你怎么在这儿?我记得你不是地下城的人。”
“啊,这个说来话长……我现在正在被‘影’追杀。你能不能帮帮我?”
苏言情急之下,把“追捕”误说成了“追杀”,程路听得一愣一愣,到底也没听出个所以然来,只是感觉到这个少女好像有什么危险,于是说道:“那你要不要我带你去郑大人那里?”
“不不不,你家郑大人跟‘影’是旧相识,你忘了?你住在哪儿?郑家大院吗?”苏言急得直摆手。
“那倒不是……”
“那就麻烦您了!”苏言双手合十地拜托着,“我只是暂时躲一下,很快就走,不会打扰您的!”
(本章完)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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